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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二十一章 尽善尽美,釜底抽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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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猎仍然在进行,并没有因为沈念心一个人的受伤而有任何的变化。若说有,大概就是穆子晏比之以往,与沈念心的接触更多了一些。

不过即便穆子晏每日都要往沈念心的营帐处拜访一回,也没有人说得出什么闲话。毕竟他们之间的婚约是诚明帝亲笔谕旨所赐,虽然如今距离大婚之期还有很长一段时间,但也算的上是名正言顺。

唯一对穆子晏行径有些不满的,就是沈念心本人了。

她坐在营帐里插花,手中剪刀飞舞得轻快,听见有人撩帘子进门的声音,不用抬头也知道是穆子晏。

毕竟在整个围场,有那么大脸面不经通传就直接进门的人,除了四殿下也没谁了。

“你说你总往我这儿跑做什么。”她头也不抬,手上动作没有丝毫停顿,原本一大束野花这会儿已经被剪得七零八落了。

她语带抱怨,对方却浑然不觉。

“这花修剪得……”穆子晏开口,话说到一半就顿了顿,在接触到沈念心挑眉审视的目光后,这才语带笑意地继续到,“很是别致。”

沈念心唇角一弯,轻哼一声,“这还差不多。”

说罢,她又拣了两枝百日草往花束里凑。这是沈青蓦怕她在营帐里憋闷无聊,特意从山里给她采回来的野花。

她脚上裹着的,还是穆子晏亲手给她包扎的纱布。她小脚搭在桌案上,有一搭没一搭地抖着,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痞气,哪里还有半点儿大家闺秀的模样。

穆子晏眼带笑意,说出话来却是略夹带着几分严厉,“把脚放下来。”

沈念心“百忙之中”抽空抬眼觑了他一下,对他的命令置若罔闻,“不放。”

营帐里除了穆子晏也没有外人,她乐得舒服自在,爱怎么动就怎么动。想躺着就躺着,想趴着就趴着。难不成她一个受伤的病号在自己的营帐里还得端着架子不成?

穆子晏可不管她心里有什么叛逆心理,当下长腿迈开,两三步就走到了她身边。又如往常一般,翻手三两个动作,两人之间的距离就已消弭殆尽了。

沈念心被他这般半搂半抱地锢在怀里,后背紧贴着他坚实有力的臂膀。她手里还握着剪刀,担心一不小心划伤他,于是只得高高地举着,离得远远的。另一只手则紧紧地拽住他衣领,生怕他一个动作不稳就将自己给摔出去。

“你轻点……”她小声嘀咕着,却在目光触及到落入他手中的脚上后,那些不满和抱怨都瞬时消散了。

他大手握着她裹着纱布的脚,动作轻柔又虔诚,哪里像是捧着脚,分明是捧着一块千年难遇的珍宝一样。

她没忍住笑出声来,下意识地视线就飘到了穆子晏的脸上。他分明是一脸的严肃冷峻,可不知怎的,她竟能从他那张冷脸上看出七分柔和来。

穆子晏听见她的笑声,剑眉微蹙,不悦地道,“什么事值得卿卿笑得如此开怀?不妨说出来让本殿听听,也好一道乐一乐。”

他这幅样子,去外面糊弄一下旁人还可以,沈念心却是半点儿不惧的。

她杏眼清亮,满是明晃晃的招摇的笑意,“当然是高兴事。”她柳眉一挑,脸上明摆着“就是不告诉你”的得意模样。

小脚跟着抖得更欢快了。

穆子晏眉头皱得更紧了,一把捉住她脚踝,牢牢地锢住,让她动也动不得。

“伤还没痊愈,不许乱动。”他指腹轻轻地摩挲过她帮着纱布的脚踝,只是再简单不过的动作,由他做来,莫名就带了几分旖旎缱绻的味道出来。

沈念心发觉自己小心思不知不觉中已然跑歪了,立马就张牙舞爪起来,嘴硬得很:“区区小伤,早就好了。哪里就值当这般小心了。”

她挣扎着想要跳开,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力量差距到底悬殊,她那副小骨架在穆子晏面前,实在不是对手。

她越乱动,他抱得便越紧。几番动作下来,两人竟是如同麻花般在软榻上扭做了一团。

沈念心从穆子晏手臂间挣扎着把脸钻出来,脑补了一下两人此时的姿势,忍不住暗叹一句:真是有伤风化啊……

不过识时务者为俊杰。沈念心自然看得出来,眼下她在穆子晏手中是决计讨不着便宜的,所以便也不再做无谓地挣扎,就大大方方地将那只受伤的脚借给穆子晏玩儿了。

“殿下,您瞧我这脚,总不能白被咬一口吧?”她杏眼晶亮,黑溜溜的瞳仁转了转,不自觉就转出了几分狡黠之态。像是殷勤讨食的猫仔,看起来顽皮又招人。

穆子晏看在眼中,心里却是痒得不行,像是那猫仔一下一下地挠在了他心口似的,揉又揉不得。直想将眼前这小丫头先揉进怀里才好。

他是天生的行动派,这么想便也这么做了。他大手揽上她柔软的腰肢,长指一勾,冷不防在她腰间软肉上刮了一下。怀里的人却是敏感得要命,不过是轻轻一个动作,她反应却是大得很。

“臭不要脸!臭流氓!”粉拳招呼上来,还直奔面门。

嗯,炸毛了。

穆子晏笑意盎然,唇齿一动,就叼住她曲起来的纤细精巧的指节。幽幽深眸中尽是招摇的愉悦和满足,还有那掩藏得很深的,滔天的意动。

他温热的唇舌烫过她手指,从指节滑到指尖,寸寸都是让她颤栗的灼热的触感。

她慌忙抽出手指,好在他怕伤到她,也没咬得太用力。

沈念心面色绯红,一双杏眼却瞪得溜圆,那狠劲儿,仿佛是想要生生将穆子晏给看死似的,“跟你说句正经的话怎么这么费劲呢?!”

她仰天长叹,那语气也不知是恨铁不成钢还是烂泥扶不上墙……呃,虽然这两句话意思也差不多。

“卿卿想要说什么,本殿洗耳恭听。”占到了便宜的四殿下表示心情非常好,态度乖顺地,简直比玉棠苑里的小萝卜还温驯。

沈念心重重地叹了口气,心道,刚才说到哪儿来着……她眼中闪过一丝茫然,很快便又回到重点。她目光幽怨地瞪了他一眼,撇嘴抱怨道:“宁可相信男人这张嘴啊,还不如相信世界上有鬼。往日说如何疼如何宠,真到了危难时候,连句公道话也没见着。哎呀,我也是命苦,怎就落入了这样的陷阱呢,叹只叹,没能早日擦亮这双眼睛……”

她一开始还是嘀咕抱怨,说到后来竟险些唱了起来,颇有几分《杜十娘》的哀怨调调,听得穆子晏心里十分不爽快。

他抬手捏捏她脸蛋儿,“这就委屈了?”他目光在她脸上反复游荡,语气温柔,“事关卿卿,总要做到尽善尽美才敢来邀功。”

但凡是和她有关的事,哪一件他不是劳心劳力务求做到最好?只是偏偏这小丫头是个急性子,半点儿委屈气闷也受不得,有什么火恨不得当场就撒了才好。这次肯隐忍这么多天,已经实属不易了。

她闻言果然眼前一亮,笑眯眯凑上来,“殿下说的尽善尽美,是怎么个美法儿?”

穆子晏屈指刮了下她滑腻白皙的鼻尖,“卿卿受了这么重的伤,当然得有个像样的交代。西北军中,铣城军偏将许壬英,送给卿卿作赔礼,可还顺心?”

沈念心原本握着剪刀的手一松,那剪刀险些就掉到地上。她眸光闪烁,面上平静无波,心里的震动却不可谓不大。

西北军,是步维桢所统领的,统御大铭西北边境的军队,直面乌骊与北齐两国边境。铣城是西北第三大城,离曼岖并不算远,围场里会出现银铃蛇,若说跟铣城有关,也不是不可能。而这个铣城军偏将许壬英,说起来就更有来头了。

许壬英是大长公主的夫家侄子。大长公主府一门,得享两朝恩宠,靠的也不只是那份从龙之功。更重要的是,是许氏一门的赫赫战功。

大长公主的驸马,以及她两个儿子,都是死在了战场上的。先帝与诚明帝感念许氏一门忠烈,这才对大长公主府越发恩宠。而这个许壬英,就是借了这个光,才能在铣城军坐上偏将位置的。

可以说,如今的大长公主府,除却已经和亲乌骊的明安公主许云若,和剩下两个待字闺中的郡主之外,唯一能担得起大长公主府日后兴衰的,便只有这个许壬英了。

而现在,穆子晏却说要将这许壬英拿来给她做赔礼,显然是要动他了。

在此之前,沈念心确实没想到穆子晏的心思会动到这里。她想借此事大作一场,不过是看不惯祥嫔处处膈应沈贤妃的做派罢了。

对于祥嫔和大长公主府那点儿往来,她早有听说。其实依照她的敏锐,当日在猎场,她并非没有发现有人在她身边动手脚。只是在发觉那是银铃蛇后,她指间的薄刃便又悄悄地收了回去。

在不伤害到自己性命的前提下,略施苦肉计也并非不可取。她希望以此事为契机,再通过璇玑府,好让祥嫔能消停些日子,顺便能让孟云冉也收敛一些,毕竟她总这样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的,也是让人糟心得很。

却不想,穆子晏和她的谋算完全相反,下手如此之狠,竟是要釜底抽薪!

“您下如此狠手,就不担心大长公主会恨死您?”沈念心调笑道,心里却忍不住触动。穆子晏这样的选择确实是提醒了她,即便她如何心疼沈贤妃,很多事情总归还是要自己做才痛快。

至少,在后宫这个战场上,沈贤妃完全可以自己碾压祥嫔,又何需她来多事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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