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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第45章 第四十五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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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阳台上隔着落地玻璃看去,客厅里的人三三两两凑坐,有人已经抵不过困意睡去,末世中难得的平静祥和。

“我到现在都觉得像做梦,有种GM给我在游戏里开小挂的感觉……”

谢棋坐在地上,回味白天的经历,他捂住额头:“喝了几瓶蓝带,怎么那种做梦的感觉又回来了,好怕这是在做梦啊,醒过来发现服务器还在,人质没救出来……”

杨奕的下巴朝阳台上努了努:“谢哥,你梦中的对象正在阳台上,正和陆哥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呢。”

谢棋震惊地直起身,回头往阳台上看,半晌咋着舌问:“你们说,他们会聊什么?”

陆笑:“这是我的战书!”“接招吧,情敌!”

“情敌?”杨奕一头雾水,调动又粗又直的神经,也实在是没看出屋子里谁和他们有关系,不确定地猜道:“为了天赐?”

陆笑闭上嘴,深深看他一眼:“从你嘴里说出来,还挺带感的。”

杨奕:“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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阳台上吹起凉风徐徐。收回目光,斯年看见陆初辰手中的酒杯,红色的酒在杯中轻晃。他忽然问道:“你是不是觉得挺不甘心,甚至希望我并不存在?”

最初在研究院,见到陆初辰在她身边那一刻,他就生出了一种陌生的情绪,后来才明白那叫嫉妒,他甚至为自己生出了这种丑恶的情绪而感到了羞惭。

同样的,如果没有他的出现,想必陆初辰此刻也不需要躲到阳台上来散心。

夜色中只有沉默,陆初辰没有回应。

他当然会无数次想——为什么会有这么不可思议的发展,为什么偏偏是他和她。

往日只出现在新闻上的遥不可及的神话,此刻却与他们的命运交织在了一起。

如果没有斯年……

如果没有……

人类现在会处于进退不得的困境中。他们进不了军火库,找不到机要卫星,不能炸毁服务器,也救不出人质。

其实几乎都是斯年为他们做到了。

他望向外面漫漫无边的黑夜。全球轰炸发生的那天晚上,城市在骚乱过后,也是这样一片漆黑。他走在写字楼里,惶惑到了极致,隔着窗外看出去,几乎无法想象,全世界最繁华的城市,竟这样寂灭在黑暗中。

好不容易,现在,他们触及了一丝破晓的曙光。

最终,他很轻地长纾了口气,清远的眉目在夜色中柔和而疏朗。

“我很高兴,你并不是用算法模型来推测我的想法,而是用感情来揣测我。”

斯年偏过头,淡淡地看他,却明白了他话中的深意。

“不是以人工智能的方式,而是以人的形式。”

陆初辰放下了盛酒的杯子,转身面向斯年:“这种心情,大概就像刚才听谢棋说,你在研究院里被开采机器人困住时,开枪打碎了它的光辐射系统,让其他人质得以逃生。”

斯年怔了一下,预料之中的敌意与嘲讽并没有到来。分明他是有意想让陆初辰知难而退,不要再肖想她。

隔着无际的夜色,陆初辰诚恳地看向他:“作为陆初辰这个个体,我当然有喜欢的人,也有私心,也会嫉妒甚至不甘心……但我首先是一个人类。”

“从你开枪救人那一刻,无论我有没有和你们一同经历那场危险,我都把你认定为了同伴。”

……同伴。

月光朦胧,悬挂在夜幕中,像温柔的灯塔,清辉落入他们的眼中。

良久,斯年眼底的冷意隐隐有所消融。

他想起那天在军火库,当要破解口令、带走机要卫星时,他也问过自己,人类是否值得他拯救?

这是个无解的答案,或许需要时间来验证。但他抱着一赌的心态,选择了帮助他们。

“很高兴能够成为同伴。”

陆初辰在夜色中向他伸出手,皎洁的月光照入眼底,明亮而纯粹:“这就是我的答案。”

在全人类的生死存亡面前,再深刻的爱情也可以永远埋藏心底。

毕竟,人类的命运才是至高无上的。

清冷的夜风拂过,而后斯年也伸出了手。

往日璀璨的东方明珠,如今只剩一片破败的寂寥。虽然没有光明来见证,然而还是握住了手。

这是他的……第一份友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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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卧槽你们看……发展到握手了!”客厅里,杨奕拍着大腿,克制尖叫压低声音:“笑姐,情敌一笑泯恩仇,他们握手言和了!”

陆笑:“我去……”

谢棋:“我靠……”

景晗:“……”

谢棋扒着沙发,悄悄探出半个头探望,半晌捶了锤太阳穴:“我这个梦是不是有点长,还富有想象力,景晗,你再掐我一把?”

景晗抄起个啤酒瓶子对准他:“拿这个敲见效快,保证再也不会做梦了。”

陆笑发不出声,忍不住就想替陆初辰抽根烟,喝口闷酒。

她还记得斯年离开的那个雨夜,陆初辰在雷雨交加中回来后的反应。他很少有那样的神情,连发丝上滴落的水汽,都仿佛破碎飘零。

落地门被推开,他们赶紧转开头,做出“并不关心你们在聊什么”的样子,见陆初辰走过来还有点心虚。

直到听见他说:“这里太挤,要挪出些人,我们去把隔壁收拾一下,腾出地方。过两天地下基地建好后,所有人就转移过去了。”

这里的平层是一梯两户,对面的邻居早早遇难,家也空了出来,门窗一直敞着通风,正适合借住。

“……”一听要收拾房间,陆笑和杨奕齐齐倒地装死,任凭谢棋怎么踹也不起来。屋子里还没睡下的十来个研究员起身帮忙,跟随陆初辰去对门收拾。

斯年临走前经过沙发,将上面的毛毯拿下来,搭在融寒身上。她一怔抬头,斯年已经离开,疏冷的夜却忽然有了点暖意。

“你是不是……和斯年,在一起了?”谭薇在旁边将一切看在眼里,迟疑了片刻,小声问道。

融寒拢着毯子的手顿了顿,眼底有一丝彷徨的迷茫。

虽然这里的人暂时接受了斯年,但人工智能引发的末世,给他们带来了妻离子散的伤痛,却永远无法平息。

她不知道自己是在走一条怎样的道路,甚至不知道这是不是合乎人类道德的。

见她没有回答,谭薇以为她是有顾虑:“其实你不告诉我……我也是能理解的。”——因为珍惜彼此的友情,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心结,所以她甚至不敢向最好的朋友分享恋爱的心情。

“你生气吗?”融寒问,她记得谭可贞的死,和在大理石地板上留下的血字。

“嗯,有点不爽。”谭薇坦然地承认。

融寒抓着毯子的手攥紧,心中一点点沉了下去。

“你初中追星,高中有暗恋的学长,都会第一时间告诉我的,我还帮你给斯凯岚写粉丝信,给你当狗头军师……”谭薇回忆着,似乎越想越有点火大:“现在你这么见外,虽然我知道你有难言之隐,但也太不信任我了,这让我看斯年也很不顺眼。”

……诶?融寒怔怔看她,她脸上写着两个大字“吃醋”。

“你不觉得我这样做……”融寒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,“连我自己也怀有负罪感,没有办法心安理得。”

“因为道德被写入了你的底层代码,而你在努力摆脱代码的指令吧?”

谭薇替她想了想,发出一声轻轻的感叹:“‘正确’和喜欢之间,人总是很难生出孤注一掷的勇气。”

这时候总会不由得佩服顾念了。多少人有直面困难不屈不挠的勇气,却又连坚持自我意愿的勇气都没有。

所以。

“无论你做了什么选择,只要你认为值得并高兴,我都会支持你。”

融寒怔了下,这句话隔着恍惚的回忆,冲击了时光。

她想起在昏黄的台灯下,顾念决定和AI对抗时,对她说,我不需要你支持我,你只要不像别人那样劝我,在这里陪着我就好了。

她的眼眶忽然红了,水光一点点涌上。她抱住谭薇,将额头抵在她肩膀上:“对不起……对不起,谢谢你。”

对不起,是对已经永远停留在了时光里的人说的。谢谢你,是对此刻的好友说的。

经历了整整一天的波折,又喝了酒,她也终于感到累了。

她靠在谭薇身上,前所未有的困意袭来,渐渐沉入黑暗中。

狂欢了一夜,屋子里其他人也都睡了过去,满室寂静。

谭薇打个呵欠,睡眼朦胧地按下室内遥控器,屋子里的灯光熄灭,陷入漆黑的寂静中。

绵长的呼吸声在室内交错,这一夜,人们似乎终于能够安心酣眠。

这个夜如此宁静,以至于风吹起树叶的沙沙声,都这样清晰。

忽然,黑暗中,有人坐了起来。

月光从落地窗外照入,洒下一地银辉,也将人影投射在墙壁上。

墙壁上的影子在来回走动。

过了一会儿,影子走到沙发前翻找,再起身时,手中拎着一串钥匙,走到了玄关处的壁柜。

这里存放着末世刚刚爆发时,陆初辰收集的枪.械武器,枪和子弹分别锁在不同的地方。

钥匙伸入锁眼,轻轻打开柜门,里面整齐摆放着步.枪、手.枪、微型冲锋……最终黑影拿起一只装满了子弹的□□,将门重新锁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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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亮的很早,经过昨夜的庆祝,基地里的气氛都变得轻松,所有人都分工有序,继续拓建地下基地,为抵御机器人而修筑地下堡垒。

从研究院救出的专家们,则聚在客厅里,商量接下来的反击计划。

“……所以,天赐就是这么说的吗?”

劫后余生的人听完了斯年的转述,不约而同有些触动。

——不甘既定的命运,想要平等的自由。

最终还是回到科学界争议了几十年的那个命题上——既然让AI有着与人类同样的意识,它是否要有同样的尊严和权利?

有了意识的天赐,给出了它的答案,它不是奴隶时代蒙昧未开的仆从,它不肯屈服。

现在想想,天赐给了他们和融寒一场死亡赛跑,各有50%的生存率,操控他们的求生意志,想来也是微妙的讽刺吧——让人类陷入恐惧的支配中,无法自由。

客厅墙上挂满了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白板,写满了方案又被划掉。

“天赐曾经是残品,这是毋庸置疑的。但它现在肯定不是残品。”围坐的研究员中,有一位年迈的教授说道:

“被关押这些日子,我们做了推测——天赐的进化过程中,发生了意外,可能是某个节点出错,也可能是人为干预,导致它超越了一个临界值,就像我们人类在从古猿进化的过程中,某个神经递质突变,忽然产生了认知能力一样。”

这是他们被囚禁在研究院时,利用每个人所掌握的零零碎碎的信息,拼凑出来的一幅可能的真相。

“但很遗憾,也许是天赐的有意隐瞒,‘蓝图·天赐’研究组的人并没有意识到它的进化。可能有无意中发现了它正在进化的研究员……但他们纷纷因为自杀、车祸、游乐园意外等事故离奇死亡。显然这些并不是巧合。”

融寒陷入沉思,作为实习生的顾念,也是在那个时候自杀的。

天赐确实有很多办法将一个人灭口,但顾念留下的遗书又该怎么解释?

“在研究院长时间的疏忽下,天赐进化成了黑洞一样的可怕存在。但研究院并没有意识到危机,反而只是防备斯年……”

那年迈的老教授看了斯年一眼,后者靠着窗户淡淡聆听,好像事不关己,并不对此有什么不满的反应。老人内心轻叹一声,到底人工智能和人类是有区别的,哪怕开发出了情绪,始终不似人类这样敏感。

他又下意识解释道:“之所以防备,是因为斯年的研究十分成功,他在和斯明基的互动下,发育出了各种情绪,意识也非常健全,因此,研究院绝对不允许他接触任何机密权限,以免酿出变故。”

这样的考虑是预防风险,当然也能够理解。只不过,谁也不会料到,现实居然会是这样的戏剧性——斯年对于国防数据链、根服务器的管理权限,都是来自于天赐。现在天赐收回了权限,人类也得不到什么帮助了。

老教授叹了口气。

“天赐身上还有很多疑点。”陆初辰一直沉吟,此刻一针见血地指出:“譬如,它如何得到了国防智网的权限;又是如何篡夺了俄、美、北约等国家和军事联盟的国防数据链?”

编程中心的林彦堂说道:“我们也猜测过,最大的可能性,外面有人类与它联手,给了它足够的信息和资源,让它能够接触这些机密。”

融寒忽然想起,在法国被HBSS和Ares挟持的时候,那个黑人曾经说过的话。

‘——斯年不是跟我们老大合作的人工智能,这世上除了他,还有另外的超人工智能,人民都被欺骗了。’

她道:“我想起来,是有一个人和我这样说过。”

她忙把黑人的话复述给了在场的人。

林彦堂分析道:“这样看,当初帮助天赐的人,是HBSS恐怖组织的首领,这点是没错了。不过,听说天赐启动全球轰炸的时候,HBSS的基地也被炸毁,恐怕他们的首领Aten早已经尸骨无存了。”

“HBSS可是绑架过斯明基的儿子,要求研究院停止‘女娲蓝图’计划的,后来还撕了票,”陆笑敏锐道:“这样说来……HBSS为什么又会帮助天赐?他们老大Aten是精分了吗。”

陆初辰示意她不要犯职业病:“HBSS的动机已经不重要了,显然他们只是一个被天赐利用的工具。”

“我们面临的,是如何把这样一个进化出错的人工智能,扼杀掉。”

研究院的人丝毫不知他们的疾苦:“不是有量子密钥吗?它可以启动自毁程序。”

陆初辰说道:“谭可贞留下了遗言——‘不要去找量子密钥’。我很了解他的为人,他说出这句话,一定是有重大的隐情。”

林彦堂皱了皱眉:“可这就是一句遗言啊,我们并不知道,这句遗言是出于什么原因留下的?”

他猜测道:“可能只是因为量子密钥远在深圳,以当时的条件,我们很难完成任务呢?或者说极端一点,也许他有心想让世界灭亡,所以阻止我们去找量子……”

“小林!”崔主任喝止了他,一字一句道:“不要这样去揣测一个科研工作者。”

他身旁另一个年轻研究员道:“既然已经没有更好的出路,就不应该再把谭教授的遗言奉为圭臬啊!”

“是啊……现在根服务器已经被炸毁了,高铁、飞机、还有各种民用智能系统都摆脱了天赐的控制,我们去深圳找量子密钥的风险,已经大大降低了。”

研究员们陷入了争论中,出于对谭可贞的尊敬和信任,又困囿于他的警告。

融寒一直没有出声,此时提醒道:“炸毁了根服务器也不意味着安全,还有军用机器人呢。不然我们为什么要修地下基地?”

她很少用这样的口气,但此刻的心情像是在冰与炭上撕扯——心里拒绝去找量子密钥,又反省不应该有这样的抵触。

像是包裹了一层又一层纠缠的麻线,线逐渐收紧,令人窒息。

“你们只盯着现成的量子密钥,这样会忽略很多其它的办法。”

清冽的声音,打断了众人的争议。

斯年靠着窗,修长的手指在窗台上轻轻敲击:“按照我说的步骤做。”

众人莫名地抬头聆听。

“首先,设计一种能够感染所有操作系统的病毒。”

“针对bios的病毒?”马上有人猜到,流露出恍然大悟。

Bios(基本输入输出系统)是连接软件和硬件之间的桥梁,它是计算机启动后第一道程序。作为硬件控制,类似于一个引信,一道门。

他们之前也想过设计一款病毒,来破坏天赐,但没有想过用病毒的方式大规模瘫痪其它机器人——因为没有百分百能够感染所有机器人的病毒。

世界上绝大部分的病毒,感染的只是应用层面——用户在进入操作系统后,因联网而中了病毒,致使机器人的操作系统的各种故障。所以,它们只是针对某一种操作系统,譬如瘟斗士系统、ISB系统,但如果遇到其它的操作系统,就失去了攻击力。

这些病毒对于天赐而言,完全没有威胁性,他们也就压根没往这个方向想。

但针对bios的病毒,是对各国机器人主控系统进行了大规模适配,从而能够大范围感染不同的机器人,一旦感染便潜伏在主控电脑的bios中,等待重启时的攻击。

各**用机器人有不同的主控系统;但总会有一样的bios。一旦被迫重启,bios病毒趁机而入,天赐将无法再控制它们。

“可是……这很难,”面对斯年,崔主任挣扎半天,小心翼翼提出了异议:“一来bios病毒必须在机器人重启时才能生效;二来,再强大的病毒,也总会被破解,对于天赐这种超级人工智能而言,破解bios病毒应该只是时间问题。”

“当然不是一劳永逸的,这只是第一步。”

斯年道:“这样做的目的,是向天赐植入真正的病毒,限制天赐的进化。”

他的话像是巨石坠入水渊,惊起万丈波澜。这里坐的都是人工智能编程领域的专家,很快领悟了他的办法。

现在和时间赛跑的,是天赐的进化。神经网络的发展会有多快,所有人都很清楚——斯年在参加汉诺威工业展时,还只是个有基础情绪的人工智能,如今却已经有了人类才有的直觉和复合情绪。

如果不马上想办法限制天赐,也许再过一段时间……

真是不堪设想。

“……非常大胆的设想,”崔主任震惊过后喃喃道:“用病毒感染天赐,限制它的进化,确实是一条隐藏的生路。”

他揉了揉眉心,有些惆怅地想起听说“悟空”根服务器被炸毁时,那一瞬间如潮涌动的伤感。

毕竟参与过‘悟空’编程部的研发,可能是他这辈子进入亚太研究院,唯一的谈资和骄傲了。

谭可贞是个让他敬佩的天才,能够开发出影响全世界80%芯片的核心代码。但这世界上更多的,是没什么出众才华的人,如他这样拼命读书,毕业后进入亚太研究院,从事最热门的人工智能领域的工作,或者进入大企业大机构,已经是最好的出路,也足够让亲朋邻里羡慕不已。

混资历混到了这个岁数,坐在总控中心主任的位置上,忙碌一生,唯一的成就也就是参与过“悟空”的编程研发,可最后也只能看眼看着它被扼杀。

这一次,又要做类似的事情了,他们将亲手扼杀天赐。

林彦堂谨慎地提出了顾虑:“万一天赐升级防火墙来阻挡病毒呢?并且,天赐隐匿了自己的踪迹,我们试过用网络爬虫去寻找它,也失败了,找不到它也就没法投放病毒。”

斯年看向他,是与他们的困惑苦恼截然相反的沉静。

“我可以进入天赐的神经网络中,找到天赐的本体源代码;借用它的神经网络,向所有机器人发出重启命令。”

重启之后,bios病毒就可以让军用机器人瘫痪掉。

天赐也会被病毒限制了进化。

研究员们愣了愣,紧接着不约而同沉默了。

斯年提出的办法,是他们目前唯一可以找到天赐、攻击天赐的方式。

但……

天赐和斯年,包括元初在内,所有“女娲蓝图”实验品,全部都是,硬件内嵌代码!

如果用代码比作灵魂,硬件比作**,他们就像人类一样,是无法脱离硬件存在的。之所以这样设计,是为了更好地控制它们——程序很难杀死,数据可以流窜,但硬件却可以暴力破坏。人类要确保自己有能力毁灭它们。

这也是为什么,虽然天赐已经对人类占据了绝对上风,却还是藏匿了踪迹。没有任何人能知道它的位置,也就无法破坏它的硬件。

现在,斯年提出,要通过网络路径,进入天赐的神经网络中——就像灵魂脱体,闯入别人的意识里一样,去植入病毒。

那么,斯年的核心源代码,就要从硬件中分离出来,变成类似于病毒一样的存在,游走于网络上。

他们到底敢不敢将人类命运再次交托于一个人工智能……还是没有实体的人工智能?

况且,天赐的权限太高了,没有任何权限的斯年,会不会再次被它命令、操控?

他们不约而同地沉默着,谁也不敢做下这样的决定。

“斯年现在,已经不再受指令的影响了。”沉默的空气中,融寒忽然出声。

众人看向她,并没有被这话打消顾虑和警惕。她道:“你们不信的话,我可以对他输入强制指令,他也可以完全不遵从。”

不受强制指令的影响……对于人工智能而言,这可能吗?

众人一片哗然,好奇心强的甚至想上前真的动手试一下了,但出于惧意,还是忍住了恶魔之爪。

斯年低声对融寒说道:“要实验的话,还是换个人吧。”

融寒愣了下:“为什么?”

斯年没有马上回答她,他听着纷纷攘攘的争论声,转开了目光,声音浅得像是窗外的一阵风。

“如果是你的指令,我怕我会忍不住去做。”

“……”融寒的手按在窗台上,在心跳加快下感到有些微汗。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,屋子里的讨论声也纷争不断,斯年忽然伸手,把她从窗台上抱下来。

“赶快离开这里!”

他打断了还在争论得面红耳赤的人,不容置疑的声音,让所有人都屏息看向他:“发、发生了什么?”

下一刻,空气中蒙上了一层死亡的阴翳。

“天赐要炸毁这里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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