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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七章 以茶待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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冬日的芙蓉池,仍是一片绿意,只是黯然几许,夹杂光秃树株,仿佛不舍世间草木繁茂。
曲烟茗缓步慢行,穿行在花树之间,嘴角漾着半是甜蜜半是羞怯的笑意,微红两颊与凛冽寒意格格不入。忽然,曲烟茗脚步顿止,两眼圆睁、周身一震,不可置信地摇摇头。
对面,一袭紫袍的桐亲王负手而立,俊朗面孔上笑意有些晦暗不明,道:“不想在芙蓉池与曲姑娘相遇。”
“见过……王爷,”曲烟茗艰难行礼道,“我尚要为皇后娘娘烹茶,先行告退。”
不及曲烟茗转身,桐亲王问道:“曲姑娘该是有话要说罢,怎这般匆匆?”
曲烟茗闻言,渐渐冷静下来,定定望着桐亲王,许久,方镇定开口道:“的确,我为王爷打断腿、折断手,应是好好责问一番,为何诬陷于我、滥用私刑,差点害得我家破人亡。我若将此事报与圣上,不知会是何光景?”
“你试试不就知道了。”桐亲王十分平静、有恃无恐道,“曲姑娘该是不知,本王是大宁的大将军,掌管天下兵马,多年来为皇兄横扫邻国侵犯、荡平明暗细作,保大宁安定。纵使人命关天,亦难免一时出错,你觉得皇兄会为你责怪于我?”
曲烟茗后退两步,袖下十指紧握,略略颤声道:“可是,王爷这般轻视所谓过错,该是草菅人命,何以为圣上分忧,为百姓保全。”
“两国之事错综复杂,但凡一点失误便可酿成大祸,本王自是大意不得,”桐亲王迈步向曲烟茗,十分诚恳道,“今日,本王特为冤枉曲姑娘一事而致歉。”
曲烟茗不禁愣住道:“致歉?桐亲王方才还义正辞严地维护滥用酷刑,这就故作善良地道歉,不觉毫无诚意?”
桐亲王颔首看着曲烟茗,嘴角微挑道:“诚意二字,并非说说而已,恰如烹茶,要看茶艺。还有,曲姑娘,身为茶师,还应以茶待客。”言罢,转身离去。不及曲烟茗反应,桐亲王早无踪影,空余她独自疑惑。
回得晴明殿,曲烟茗就为秋碧唤住:“各宫嫔妃纷纷要将宫女送来随你学茶艺,皇后娘娘应下了。明日开始,你除却为娘娘烹茶,还要教授茶艺。今日好好准备准备罢。对了,方才有人送来一个包裹,说是嘉木轩托人带来的,已放在你卧房中。”
曲烟茗答应着退下,到得卧房,只见桌上确有丝绸包裹的木匣,小心打开,竟是一把纯白如羊脂的白玉茶壶,小巧精美、温润流光,壶身上阴刻凤凰栖梧桐的图样。
“爹娘定然无此积蓄,用不起这等奢侈茶具,”曲烟茗喃喃道,“难不成是,桐亲王?”
翌日,过了巳时,晴明殿方渐渐聚集各宫宫女,还有嫔妃,真是莺莺燕燕、脂粉香浓。
“承蒙诸宫高看,今日由茶师烟茗传授烹茶技艺,还请各宫细心习学。”秋碧沉声道。
曲烟茗扫视殿中密密麻麻的宫女,又见一旁的秋碧点头,方道:“泡茶之前,茶师应打理自身仪貌,忌浓妆艳抹和熏香过甚掩盖清幽茶香,不可衣着太过鲜艳、袖口宽大,各色首饰不宜佩戴过多,还应好好净手。”
话音甫落,就有宫女娇嗔道:“哎呀,不就是泡个茶,要这么多条条框框,如此清淡与尼姑有何不同?”
“茶事本就讲求清幽雅致、简约优雅,茶师清新自如、祥和温馨方可令茶客尽享茶之韵味。”曲烟茗不急不慢道,“同时,还要清洁茶器,使其干净透明。这般才是对来客的尊重,若是无礼,何谈茶艺。”
曲烟茗指向桌上茶罐、茶荷、茶匙、盖碗、茶巾道:“开闭茶罐、取茶、装茶、折合茶巾皆有礼仪,分别细述。”
“莫要细述,这取茶装茶简单得很,前几日来晴明殿观烟茗姑娘烹茶已然熟记于心了,还是教些有用的罢。”
“那便说说奉茶,”曲烟茗深吸一口气继续道,“奉茶需有待人友好善意的心情,以示尊敬之意。”
曲烟茗端起桌上茶杯与杯托道:“双手端茶,一手托住杯底,另一手扶住茶杯下部,切莫触碰杯口。放茶之时,左手捧着杯托底部,右手扶好杯托边缘,再用右手将茶杯从客人右方奉上。若有茶点,则将其放在客人右前方,茶杯摆在点心右边。”
“奉好茶后,行伸掌礼请客人品茶,”曲烟茗伸出右掌道,“四指并拢、虎口分开,手掌微向内凹,侧斜之掌伸于茶杯旁。同时,欠身点头并微笑。”
方才兴奋不已的众宫女,渐渐倦怠,不多时,更是窃窃私语,甚至神游物外。
曲烟茗眸中光华亦是淡去,垂眸看向桌上茶壶茶杯道:“倒茶应先宾后主,续茶也是如此。续茶执壶为,以拇指、食指和中指握住杯把,从桌上端起茶杯,侧过身去,将茶汤注入杯中,方显举止文雅。续茶还应记得,要勤斟少加,不可令客人茶杯几无茶汤。”
“烟茗姑娘讲得也太过细致了,奉茶到底是将茶递与客人,我等早已见过,自是晓得如何尊敬客人。还有,曲姑娘这样讲述,未免枯燥乏味了。”
“这位姐姐说的是,”曲烟茗再次强忍怒气、强作笑颜道,“奉茶之事,尚有一则传说:都知土地公年年向玉皇大帝报人间之事。一日,土地公到得凡间,行至途中,忽感口渴。有人告知他,不远处的树下有茶壶。土地公走了不久,便见树下有一只写着‘奉茶’二字的茶壶,就以此解渴。”
“饮后,土地公感叹茶汤美味,不知是谁备下。土地公行路漫漫,时时碰到这样茶壶,就常常饮茶解渴。当土地公回得自己庙中,也备了茶壶以饮他人。最后,土地公将此茶奉与玉皇大帝,玉皇大帝亦是颇为赞赏茶汤滋味。”
果然,众宫女听得此言,神情多了几分好奇与兴趣,不时交头接耳,伴有低低散漫笑声。曲烟茗见状,轻舒一口气,述起泡茶诸般手法,奈何又是方才无人理会。
“今日便如此,散了罢,明日巳时三刻再聚于晴明殿。”秋碧打断曲烟茗道,曲烟茗只得悻悻进了后殿。
顾余修恰从教完三皇子,望着迎面而来的曲烟茗,不由得停下脚步,待她行至身旁、神色黯然时道:“怎么,今日茶艺教得不顺?”
曲烟茗似乎闻言方觉顾余修的存在,点点头道:“根本没有人真心实意要学,那些宫女都只将茶艺当做玩赏,毫无静净和雅的心神。如今,才知晓爹的话,人人可学茶事,但并非人人可学得茶事,能静心学茶之人,都是心地安宁之人。”
“曲姑娘也不必这般垂头丧气,这学茶之人,恰如学佛,讲究有缘,若是无缘,何必强求。”顾余修颔首看着她道,眸中深情涌动,一手悄然抬起。
“可这高墙宫闱中,”曲烟茗望着深远屋檐,目光幽幽道,“怕是几少有这等有缘之人,繁盛浮华,终究不是茶境所求。”
顾余修轻皱眉头,垂手身旁,轻声无奈道:“曲姑娘所望方向,当是芙蓉池之东的文苑。”
曲烟茗闻言一愣,犹豫还是别过头去,不看他道:“若无顾公子说明,我自是未觉那边是文苑。况且,文苑甚远,我望它作甚。”
“看来,我还是没能做活这方黑棋,”顾余修轻掩明眸,睁开后,长长叹息,从曲烟茗身旁擦过,步出后殿。
待顾余修走远,曲烟茗呢喃道:“你的黑棋总是做得好,招招先手,只可惜白子劫材太多,你怕是救不过来。”
后来几日,来晴明殿学茶的宫女一日少于一日,来的宫女更是心不在焉,或是低声谈笑,或是飞针走线,总之,没有谁将曲烟茗讲述的茶事听得进半个字。再过两日,终于只余曲烟茗一人,伫立高阶之上,遥望碧落流云,空自忧伤。
“烟茗,”秋碧轻声唤道,“你也不必伤心,各宫说是学茶,不过是见圣上喜欢,一时兴起,学得皮毛去讨好圣上。后宫之事,从来都是围着争风吃醋,没什么逃得脱。你若执拗拘泥于此,便是自寻烦恼。”
曲烟茗颔首道:“多谢秋碧姐姐,我知强求不来,只是一时尚未看淡看开。我当是好好奉茶与皇后,不会因此灰心丧气。况且,芸芸众生,终有与茶有缘之人。”
两人正自笑谈,就见宫道之上步辇慢慢移来,停在晴明殿前,一身华贵的女子在侍女搀扶下缓步而来。那女子,身着钿钗礼衣,明眸善睐、浅笑流转,远观如清静莲花,近赏似雍容牡丹,还偏偏带着三分飞扬霸气。而她身旁的侍女,身形纤细、面容姣好,巧笑倩兮,如同秋菊凛然,与平常宫人甚是不同。
曲烟茗上下打量两人,轻蹙眉头,悄然思虑。
秋碧轻触曲烟茗,矮身行礼道:“见过桐亲王妃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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