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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23章 动中求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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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离开?”九丫只觉得自已的手被他捏得有些生痛,“怎么离开?又去哪里?”

九丫的几个字竟让先前还一脸柔情的杨宇桓严肃起来,片刻后才道:“至少离开这皇宫,哪怕杀出去也好。如今你身怀六甲,我已经错过一次,不希望这次也不能看见自已的孩子出世。”

是了,她知道他一直耿耿于怀,更知道他心痛她,但正因为太过关切才让向来冷静的他乱了分寸。情之一字,谁面对它皆只是一介凡夫。而此时,他越着急,她却越是要平静,于是扯了一笑,道:“既知我身怀六甲,又怎可再谈刀枪之事。以你的方法,也许出得了宫,却不一定出得了城。”

确如九丫所言,他决定回来那一日,便已经料到会受制于人。会稽的军队别说带回临安,至府便已经被告辞需改道绕回会稽。乾宁做事一向小心,能引他回来,自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。别说带个人出府,就算如今多妄言一句,也会被制以大不敬之罪。

他恨得咬牙,依然固执地道:“我不能留你们在这儿,无论用什么方法。”

她抓住他微颤的手,随即道:“你先接菜菜回府,如何脱身我自有办法,但也许需要些时日。”

他微挑了眉,一脸的诧异,却并未多问,良久只在她额上印下一吻,“我等你,无论多久,但是你可忍心让我等得太久。这一年来,聚少离多,是我的过错。我只希望剩下的日子,能多一日与你相守,哪怕……豁出性命。”

性命!九丫伸指压在他唇上。那两个字太沉重,重得如同这秋枝经受不住秋叶,最终终将剩下枯枝的颓败与枯叶的沉淀。

三秋过时,北风彻骨。不觉竟已是初冬天气,虽还不至太冷,但宫中已开始向各殿分发了过冬的火炭。可正因这黑乎乎的东西,闹出了大乱子。

依往年的惯例用的都是上好的金刚炭,可今年四品以下的宫人收到的炭较之往年烟似要浓灰似要多些。大抵因为此事是皇后操办的,下面的人也不敢多说一句。然而就这么不巧,有那么一位倒霉的美人竟然被那炭给呛死了。这宫中五品的御妻没有八个也有六个,皇帝哪会有心思理会有没有少一个半个。然而又那么不巧,不知谁传出风声说这美人腹中已怀了龙种。

如此一来,整个后宫都惊动了,即便后来查出龙种一事只是传闻,但皇后却因为几坨黑炭受了牵连。如众人所料,深究之下,竟查出皇后有中饱私囊之嫌。

热闹了半个月的后宫,终于在皇后自罚前往清凉寺思过而恢复了往日的死气。不同于那些倒霉的宫人,九丫在这后宫之中吃穿用度都是按一品夫人备置的,所以面对不久前的那些污烟障气,她没受到半点影响。而作为旁观者的她,也大约明白这场意外与后宫争斗脱不了干系。你给我一刀,我还你一剑,不都是这样的来往,只要不牵连于她,她爱于动中求静。

可是她静得了,她的肚子却停不下来,肚子已经滚圆的她再过三月便要临盆了。前日杨宇桓进来来看过,扬言说若再不能出宫,他便要用别的方法了。

九丫很无奈,却不得不选在不怎么合时宜的时候去见了乾宁。

大抵是后宫前朝皆有烦心事,乾宁的脸色不怎么好看,九丫推开御书房的门时,发现他独自坐在桌前,撑着头拧眉。若是平日,见得这种情形,她早就遁了,可今日却硬着头皮迈过了门槛。

细微的脚步声也惊动了深思之人,乾宁抬起头来,愣了一瞬才解眉一笑,“来了。”

他还能挤出个笑来,九丫觉得事情不算太坏,心里给自已鼓了鼓劲,屈身施了礼。

乾宁换了个姿势,懒懒地半靠在椅背上,偏着头看了她片刻才道:“无事不登三宝殿,夫人前来不会是为联解忧的吧。”

“能为皇上解忧的,只有皇上自已而已。闲事勿挂心头,便会无忧了。”

“闲事?”乾宁低头自笑,叹了口气后才抬眼再看向眼前的人,“那夫人今日定不会以闲事来烦朕了。”

九丫被他看得有些发毛,一时撇开了双眼,假作谦卑模样,“臣妇不敢滋扰皇上,今日前来是想要皇上的第三个承诺,皇上点头既可。”

“哦?”乾宁眉头又拧了下,“想好了?说来朕听听。”

九丫生怕与他那一对视会失了自个的气势,所以依然垂着头,只将声音提高了几分,以显得更有底气些,“臣妇的第三个请求便是,请皇上准许臣妇与幼子回会稽伺奉公婆,以尽孝道。”

此话一出恰有一阵寒风掠过雕窗,直扑向九丫的背脊。她怂了怂脖子,不敢在此时抬眼,但即使不看的对方的神情,也能猜到他此时什么嘴脸。他不着声,书房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压抑,她缓了好一会儿,才有了些底气。

都说君无戏言,乾宁如今要树立自已明君的形象,总不至于一个承诺都不敢兑现吧。九丫心下稍定,微微欠身道:“皇上,早前臣妇因为需要侍奉太皇太后才留于宫中。如今太皇太后身子回复康健,臣妇又有孕在身,怕是不能再近前侍候。所以留在宫中,实在没有道理。”

有人自认这番话给对方留足了面子,然而即使一片好心,却也总有人不领情的时候。听完她此言后,乾宁冷冷地勾起了唇,轻描淡写地了一声:“朕便是道理。”

九丫一怔,止不住琢磨起他这话来,他的道理是让她留下还是……哎,答案还用想吗?只消看他面无表情的脸便知道了。此等情形若换作旁人,也许就会识趣地知难而退了,可九丫只不定是怀了娃之后脑袋便不好使了。于是在乾宁的虎视眈眈下,胆肥地她开了口:“皇上莫不是想反悔?”

乾宁暗自咬牙,还能将情绪压在心底,片刻后换了张嘴脸,皮笑着道:“君无戏言,朕又怎会反悔?当初答应你的三个承诺,一个也不会少,但是夫人怎可得寸进尺?”

九丫微蹙秀眉,“敢问皇上,臣妇何处逾越了?”

乾宁轻哼了一声,终于再次懒懒地靠回椅背上,随即挑高声调,“朕记得只欠夫人一个承诺,可为何夫人却一次要了三个?”

“三个?”九丫惊诧着,“何来三个?”

乾宁笑意更深,似乎是因她此刻的神情。他换了个极舒服的姿势,开始掰起手指来,“那朕便与你数一数。夫人、令公子加上夫人怀中之子,此三人,自然要算作是三个要求。”

九丫常听人说当今皇帝是个讲道理的好皇帝,以她从前与他的交往来看,她也是相信这一说法的。然,她却不知道,讲道理的人,一旦不想讲道理了,那他定是个十足的无赖。

乾宁与柴胡是同父兄弟,就容貌来说有三四分相似。九丫此时才觉得,勾着一侧唇角的乾宁与柴胡发起颠来的痞样如出一辙。有那么一瞬,她差点就以对付柴胡的方法对付他了,幸好脑袋还能转,让她及时地忍住了上前抓扯他耳朵的手。

“那皇上的意思是从前的承诺是不能兑现了?”九丫沉着声音问。

“也可兑现,夫人选其一便可,或者……”

“或者如何?”九丫似看到转机,忙问道。

“或者朕再给夫人一次机会,”乾宁指向角落里的一盘棋,“朕允夫人一局棋,若夫人能赢朕,那朕再许夫人一个承诺,若夫人输了,那眼下夫人的要求,朕也一并收回。”说着他悠悠地看了她一眼,片刻后补了一句,“夫人也可只要朕的一个承诺。”

“好。”九丫的话脱口而出,丝毫没有犹豫过,“不过臣妇还想多要一局棋,此局皇上若不能赢过臣妇,请答应臣妇两件事。若皇上赢了,那臣妇再不提出宫之事,此后余生不踏出宫门半步。”

以一换二,实则是桩亏本的买卖,但即便是亏本只消买卖双方自愿,又何来的有失公平呢。乾宁虽然一脸的不屑,可九丫知道他想要什么,他自已亦清楚。乾宁似思索了片刻,总算开口:“虽然有些吃亏,不过朕认为夫人是不可能赢过朕的。”

九丫浅笑,知对方已然答允,恭敬地将棋子分置入篓后,将棋盘移至乾宁所在的桌上,口中笑道:“人生便如赌局,无时无刻不在下注。本就孑然而来,又怎会害怕孑然而去呢。皇上,臣妇先行了。”

九丫记得第一次下棋是七岁,那年因为生了一场病,于是整个夏日都不能去太阳底下玩,一时无聊,便将邹淼的课习本子拿来翻了几翻,其中之一便是《棋经十三篇》。她不喜下棋,却觉得里面有些布局道理可用在其他游戏之上。

邹公子尚看不明白的书,在一个炎夏之后,却烂在了邹大小姐的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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