『如果章节错误，点此举报』我听了这话，心里无端生出悲哀之意来。的确，在这世上，我比一只蚂蚁又强得到那里去呢？我垂眸勉强笑了笑：“我心里清楚。除了你以外，我不认识任何朝廷的人——事实上，这个世上我结识的人，总共也没有几个。”
霍其舒冷哼一声：“你清楚就好。”
“你既然想说这些话——”我倏忽抬眸看向他的眼睛，他猝不及防，被我看了个正着，眸中的防备卸下了不少，“想必已是许久无人可倾诉了。我收了你那么多银子，你想说，就对我说罢。”
“银子……”霍其舒恢复了之前冷眼嘲弄的神色，“人言婊子无情，戏子无义，只怕都不如你们这一行无情无义。是不是只要我银子给得足够多，你什么事都愿意？”
我听了他的话，一下子怒从心头起。他骂我倒是其次，可那句“婊子无情”着实戳了我的心，一下子让我想起母亲来。她虽然是个青楼女子，却实属身世飘零，无可奈何；若说情义，难道母亲不比我那高中探花的父亲更重情义么？
我一下子站起身来，冷笑一声：“既然我是这样肮脏下作的人，将军何必雇我来做事？与我这样的人同榻，将军也不嫌脏么？”顿了顿，想到他竟这般羞辱我，只觉鼻尖一酸，连忙咬住嘴唇忍下泪意，复昂起下颌道，“若说无情无义，我只知道你们这些人才是真正的伪君子，满嘴的仁义道德，为了名利却什么事都做得出来。我只不过是做我该做的事，拿我该拿的钱。霍少将军，我愿意听你一席话，不过是可怜你在这纷争中挣扎不易，不要这般羞辱我！”
霍其舒听我说“可怜”二字，神色一下子阴鸷起来：“可笑，我堂堂一个将军，需要你一个下九流都不如的杀手来可怜我么？”
“只当我好心喂了狗罢，”我怒极反笑，“霍其舒，你是将军也好，乞丐也好，在我眼里都没区别。我不会因为你是将军就多敬你一分。你雇我，我给你做事，除此之外再无瓜葛，还希望你以后不要再侮辱我，否则——”
我没有再说下去。与他单独较量武艺，我不是对手，但若是杀人——我才是个杀手。
我也不管打地铺什么的，也不管这料峭春寒，斜倚在了榻上，蜷缩了身子歇息起来。
心头的火气这才渐渐平息下去。这不过是个陌生人，往后与我也再不会有交集，他要怎样看不起我，只管看不起就是了，不必置气。虽然我是这样想着，却越想越觉得委屈，咬着手帕流了两滴眼泪。
这样一闹，夜也深了。四下里一片寂静，府中多数人应该都睡着了。我虽然还有许多必要的话要问霍其舒，此时却不好拉下脸去问他，只能等他先服软——反正雇我的人是他，要杀人的也是他。
泪珠挂在脸上，我不禁又想到师父以前就说我太爱哭，受不得一点委屈。我倒不是受不得委屈，只是受不了别人侮辱我，更受不了别人侮辱我在意的人。
正在此时，我又听见窗外几不可闻的脚步声。我登时警觉起来，谁知霍其舒比我还要警觉万倍，已经悄声到了我面前，示意我噤声，旋即一把打横抱起了我，把我抱到了他的床上。
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，但窗外之人想必来者不善。
此时太过激进，哪怕轻声说话，声音也显得格外大。霍其舒侧躺在床的外围，我躺在里面，一起注意着外头的动向。
我想到一个法子，轻轻翻了个身，拉起霍其舒的手，在他手上划了个“谁”字。
霍其舒也照猫画虎，在我手心划了个“菀”字。我这下便明白了，应当是菀儿派来的人。只是我好奇他怎么知道是菀儿派来的，却不好问他。
霍其舒又在我手心划了“做戏”二字，我便明白了他的用意，刚好我也实在受不了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这暧昧的姿态，便故意用慵懒娇嗔的声音对他撒娇道：“将军，人家好渴，你去帮我倒点水来喝，好不好？”
“好，你说什么都好。”霍其舒还是那一派宠溺纵容的语气，旋即撩起了床前纱幕，掌起一盏灯来。烛火亮起的一瞬间，我看到窗外俶尔过去一个人影，想必也是没想到霍其舒会掌灯，所以忙不迭躲开了。
霍其舒倒了杯水来递给我，我随意抿了一口，他又把杯子放回桌上，灯却未灭。
烛火虽幽暗，却也足以我们看清彼此了。这一下他才看清我脸上仍挂着的泪珠，不由低声嗤笑道：“怎么，我说了那么两句话，你就哭了？”
我连忙抹去残泪：“我没有。”
“这么点事，你还是个杀手——”霍其舒的眼中满是轻蔑。我哂然看着他：“首先，我并不觉得我比你就低贱多少。江湖中我走过经过的事也不算少了，道貌岸然之辈我见的多了，他们还不如我这个杀手。其次，我说我可怜你，是同情你在这官场斗争中挣扎不易，不是看低你的意思。还有，哪怕你就是侮辱我，你也不要侮辱……”
我差点说出我母亲的事来，说到这里便停了话：“总之，请你不要以为自己是将军便有多么了不起。睡罢。”
我准备起身回到我那榻上去，他一下子拦住了我：“这一晚上还不知道要出多少幺蛾子，老老实实和我一起睡罢。”
幸而他的床宽大，我一下子缩到了最里面，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枚脱手镖。奈何纵是这样，我也还是睡不着，不敢懈怠半分，生怕他有什么越矩的行为。
霍其舒倒是大喇喇地解了外衣，只着中衣，拥衾而眠，还疑惑的看着和衣而睡的我：“你那样怎么睡？”
“我和你在一起，怎么睡？”我瞪了他一眼，“早知道是这样，打死我也不接你这活儿。没得这么折腾人的。”
说到这里，我想起了一件事：“话说回来，你怎么知道我？杀手榜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