『如果章节错误，点此举报』“砰——”
好像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，这声音不算太大，只是在这万籁俱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刺耳。
我骤然睁开眼，望定了声音的源头——慕青骨所躺的床边。
我几乎是踮起了脚尖凑近床边，生怕出了一点声音，打破了心里的猜想。
床榻上玉山倾倒，双眸紧闭，并无醒过来的迹象。
原来……刚才的声音只是他的剑垂落在地。我把他搬到床上的时候，随手把他的剑倚在了床边，方才只是剑自己滑落到地上，发出了声音而已。
慕青骨……还是没有醒。
我把他的剑从满是灰尘的地面拾起，用手帕擦干净上面的污垢，轻轻放到了桌上。这柄剑提起来极重，可我平日里看他用起来却似乎轻巧异常。剑柄上已经被他的手握出了痕迹，想来是他用久了的缘故。
我情不自禁握上了剑柄，好像和他的手就贴在一起一般。
慕青骨从未有过这样羸弱苍白的模样。这是唯一的一次，不再是由他给我安全感，而是一切都要我来承担。
放下剑后，我将放到温凉的熟水拿过来，试了试水温，扶他半坐起来，勉强给他口中送入了几口水下去。
慕青骨的嘴唇从未这般苍白干枯，毫无血色，连水滴都难以浸润半分。我抬手擦去了流下的几滴水，触到他肌肤的僵冷之时，还是心中一惊，一时悲从中来。
放下盛水的破碗后，我坐到了床沿，探上了他的鼻息——距我给他输送真气并未过去太久，大概还可支撑一段时间。
我凝神扣住他的脉门，想找到他真气流失具体之故，却只是一头雾水，不得其所。
他体内气血经脉并未紊乱，甚至比我还要稳定——若是紊乱，我尚可有法子帮他理顺，然而他只是稳定地流失着生命，一点一滴，无迹可寻，束手无策。
而这种流失的速度并不算慢，按目前的速度，我起码每日要给他输送两次真气才可保全他的性命。
我也知道有许多毒药或是疾病，越到后来，发性越快，几乎是治无可治。现在我只能祈求慕青骨能保持目前流失生命力的速度，不要再快下去，否则我无法救他，更无法自保。
对了！
我突然想起了一个东西——慕青骨送给我的玉珏。
老鬼山乃是阴寒之精怪，带给慕青骨的伤害也一定是阴寒之毒。而慕青骨给我那块玉珏便是极阳之物，自我一直带它在身边之后，感觉自己似乎改善了许多。现下我用不到这东西，不如让它继续护着慕青骨，兴许会有些用处。
我自衣襟内掏出那块玉珏，却一下子怔住了。
那玉珏自最内里处有了一道不易察觉的裂痕，而它表面的光泽也黯淡了许多，像是失去了生命力一般。
我听师父说过，玉这种东西最有灵性，可庇佑主人。而这由里及外的裂痕，显然不会是摔打所致。难道是这玉替我挡下了一部分那怪鸟的伤害？
于慕青骨，我恐怕已经欠下了好几条性命，再用几辈子也难以还清。而他从不曾期我回报分毫。
见他嘴唇苍白，我这时候才突然发现，与他相识这一年以来，哪怕是最开心的时刻，他也未曾展露过半分笑颜。
慕青骨对我已经算是宽容温和的态度，他对越寒和昆仑众人更是一派正色，难见温然神色，想来也是难见笑脸。
尽管慕青骨生性如此，冷厉不近人情，可想想他也不过是个弱冠少年，这些年来，这么多重任压在他肩头，想必他也会累罢？
比起我从小就不知道父母是谁，自然也没什么远离父母的痛苦可言；而他自幼离家，生生斩断尘缘——
说是太上忘情，可他毕竟只是个凡人，只是个有情有义的少年郎，如何能做到轻易便忘了情？
我不自觉便伸手抚上了他的面庞，轻轻伏在他的胸口，听他的心跳一下一下，叹了口气。
越寒也好，摇光也好，和我说起慕青骨来，都只知道说他是如何一个落落穆穆之人，语意中只见敬畏，少见感同身受。
敬畏这两个字，怎当放在他这样一个鲜衣怒马年华的少年身上？
日色将暮之时，随着天色迅速黑沉下来，我也一下子有了些许困倦之意。不过眼前最重要的还是要先给他传真气，否则若是入了夜我睡着了，他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。
我扶起他的身子，一点点把我的真气渡给他，就像是把我的命渡给他一般。
若能这样简单就好了，用我的命，换他的命，便不会有这么多苦痛挣扎。我本是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，以他的性子，若能在记忆里保存一分我的影子，也就无愧我活了这十几年了。
花妖那里应当是不要紧的……幸好乾坤棋子已经找到给她了，虽然可能无法帮她报仇了，不过幸而我早就把存钱的匣子的钥匙给了她一把，即便我不在了，靠那数以千计的银两，想必她也能安稳过完这辈子了。
如果真的就这样和他一起……
只是可惜了他这样惊绝世间的斗南一人，要同我一同葬身在这无名之地。
我心里渐渐浮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，眼皮逐渐沉重起来，伏在他身侧，睡了过去。
接下来六七日皆是如此，每日早晚我渡真气给他以维持他的性命，可慕青骨仍未能醒来，甚至连睫毛都未曾颤抖半分。我靠着山上的小兽和野果果腹，剩下的时间便沉心定神修炼，才能勉强维持自身的内功。
我不是没有想过翻过山去寻找帮助，但若要翻过山去找到那日我们留宿的有人之处，单靠我自己，最快最快也要两天，这两天里若没有我照料着慕青骨，只怕他根本撑不过去。若要背着他离开此处，我便无暇修炼，更是耗费体力，也难以渡气于他，到时候只怕还是要两个人一起倒在路上。
因此，我不敢轻举妄动，起码目前如此，慕青骨还有一线生机。若我稍有不慎，导致他丧了命，那实在是我万死不能偿还的。